岳昊之前以为秦欢不会说话，在繁忙的通告中硬挤时间，东拼西凑，特地学了手语。
一开始他也是半吊子，照着《手语日常用语100句》比划，只会一些简单的，如“我爱你”“我想你”“很高兴见到你”之类的实用短句，练了一阵子遇到瓶颈，还专程请了老师。
岳昊身为一个吃饭都没啥时间的大明星，居然抽空学手语，老师打从心底觉得他三分钟热度，不想浪费时间，试探性地问，“其实说难不难，但要坚持，你学这个是？”
岳昊丝毫不避讳，“我有个朋友不会说话。”
秦欢每次跟他见面都是打字，小心翼翼调出备忘录，打完再递过来给岳昊看。
岳昊看他低着头，他的发梢在手机发亮的屏幕前丝丝分明。
“我想，看着他的眼睛跟他沟通，也想……让他看着我。”
老师心里有点触动，为了朋友学习手语是件温柔的事情，对岳昊的印象更好了，又纠正了他几个手势。
“你要忘记汉语的词序，聋哑人士有自己的表达，我们从小习惯了汉语的顺序，你这样拼凑在一起，理解起来有点费劲。还有，手语不是要漂亮好看，你动作幅度太小了，有时候夸张点，带点感情色彩更直观。”
一周一次，岳昊一节都没落下。
经纪人当时觉得岳昊真是被鬼迷了心窍，累成这样还捧着本书看，夹枪带棍损了几句。
岳昊没好气，懒得跟他辩解，比了一串动作怼他。
经纪人一点都看不明白，一股气全堵在心口，“你说什么？”
岳昊满眼都是笑意，又比了一串，乐不可支。他在这种生活小事里体会到获得与进步，越学越有趣味，越来越得心应手。

但秦欢却是不懂手语的。

当时岳昊在医院走廊跟秦欢摊牌，带着满腔的苦楚与爱，慢慢对着秦欢比过一句。
秦欢眼睛通红，满脸是泪。
岳昊本意不是要让秦欢感动，不是想一举拿下，更不是要人家愧疚，只是情上心头罢了。
他墨镜风衣全副武装，也藏不住身材高挑气质出众，怕引起别人注目，拉着秦欢就进了厕所。
在厕所隔间里，两人挤在一块，相互拥抱站了很久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秦欢整个人都在颤抖，“我看不懂。”
岳昊一手搂着他的腰，一手拍着他的背作安抚。
“对不起，岳昊……”
岳昊轻轻吻住他。
“没关系。”

在一起后，秦欢经常趁着天黑，在经纪人不情不愿的帮助下，潜入岳昊的家里跟他约会。
秦欢的声音清清淡淡，又低低的，岳昊百听不厌。他学手语本来就是为了秦欢，知晓秦欢会说话之后，这项技能便自动陷入隐藏状态。
直到他第一次错过了手语课，老师打电话过来，才有了转折。
“抱歉，我不需要继续学了。”
“哦？”
“我朋友能说话了。”
老师沉默了好久，语重心长地说，“恭喜。其实世界上还有其他人，跟你朋友一样，但他们不一定有你朋友这么幸运，能有你这样的关心与靠近。”
岳昊一愣，本已被抛到脑后的手势，忽然又在眼前鲜活起来。
他没事就翻翻书，两人独处的时候，心血来潮看着秦欢好看的脸，也会比上一串，表达爱意。
秦欢还是看不懂，被这样逗了几次后，便拿着岳昊那几本手语课本背地里悄悄学，终于在岳昊又一次撩拨的时候，使出难度系数极低的一串手势，作为反击。
秦欢深呼吸一口气，伸出修长的手指。
他指了指自己，慢慢用右手摸了一下左手大拇指的指背。然后，停顿了一会，迟疑地指了指岳昊。
那是简单的一句。
“我爱你。”
岳昊一瞬间都说不出话来，他像是懂得了秦欢那时为何会哭。
他激动地抱住秦欢，正欲细细亲吻，就被秦欢灵活地挣脱开。
只见秦欢又比了一串。
“今晚吃什么？”
岳昊爽朗的笑声传到秦欢耳畔，“这句比得这么顺利，刚刚那句怎么回事？”


接下去的日子里，两人越来越喜欢这种无声的往来。
“我帅吗？”
“今晚等我。”
“说你爱我。”
手语在不方便说话的场合特别好用，靠着温柔的手势传达着感情，安静又流畅。随着时间渐渐推移，连日常被怼的经纪人，都莫名其妙学到了很多短句。
到后来，做公益活动的时候，岳昊跟一些无法说话的青少年交流，已经非常顺利，完全不需要借助其他人的翻译。
那天岳昊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一组摄像，尽责地捕捉着他温柔富有爱心的每一刻，工作人员希望他可以多说点话，表达表达中心思想，但岳昊不管，全程用手语打招呼。
走的时候，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哭了，对着岳昊比着，“谢谢你，你让我们觉得，我们没有不同。”
岳昊当时才意识到手语不只是沟通的另一种方式，它甚至代表了另一个世界。从此以后，他从事更多的公益活动，呼吁社会多关注特殊群体，对着镜头做手语的次数也越来越多。

经纪人看着岳昊这般阳光上进，其实挺高兴，自己带的人爬到娱乐圈上层，还这么有善心这么优秀，想想都觉得真是难得。
岳昊基本没有黑料，唯一有可能被黑担心被爆的，想来想去只剩下……
经纪人叹了口气，他心里接纳了秦欢，但表面上总一副不好相处的坏人脸。他知道岳昊有多么喜欢秦欢，也就不自讨没趣怼人家心肝宝贝了，只能像个老妈子一样叨正主，无尽碎碎念。
“你事业上升期，收敛点。被拍到就知道死字怎么写！别总留秦欢在你家过夜，如果真的要留，哎……记得戴套，别搞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，你前几天试的那部戏定下来了，要露上身，总之，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弄什么草莓在身上，知道吗？”
秦欢表情有点不自然，视线稍稍移开。
岳昊轻轻扒开领口，“这样吗？”
“岳昊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？到时候我还要打点化妆师服装师，你以为他们嘴巴都那么紧吗？”
岳昊笑成一阵风，拉着秦欢就上了车。
“你们又去哪？”
“兜兜风，没事，戴口罩呢。”
然后……戴口罩兜风的小情侣就被拍了。

岳昊之前跟不少女演员搭过戏，但距离保持得远远的，绯闻特别少，现在被拍到在海边，跟一个人在车里，隔着口罩脸贴着脸，闹得满城风雨。
岳昊第二天的通告全停了，公司高层把经纪人骂得狗血淋头，紧急开记者会澄清。
经纪人脸色惨白，颤抖地抓着岳昊的手臂叮嘱，“你路人缘特别好，平时没绯闻，这次事件大部分人都是半信半疑，你别乱说话，打死不承认就好。娱乐圈是什么样子的你知道。”
“你放心。”
“真的别冲动。你不是浪潮，你就是一滴站在浪尖的水花，随时可以被取代。岳昊，别试图用真心去影响别人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岳昊拍了拍经纪人的肩膀，迎向无数镜头与灯光。
然后……做了跟经纪人交代的，完完全全相反的事情。


“岳昊，请问车里的人是你吗？”
岳昊靠近话筒，吐了一口气，“是。”
电视前的秦欢脸色煞白，心跳如雷。
“车里的另一个人，身形穿着都像个男人。请问……”
“是。”
一片寂静，岳昊扫视一圈，又缓缓地说。
“他是男的。”
过了几秒，会场犹如炸开了锅。
“请问你们是什么关系？”
“你跟他是情侣吗？”
“岳昊！请问你是在向大众出柜吗？”
“岳昊，请问你是在宣布你是同性恋者吗？”

岳昊的表情一直很平静。
“我是在宣布，我喜欢一个人。不是在宣布我的性别，他的性别。”
说完他轻轻笑了，神情无比轻松，他远离话筒，准确找到镜头。
缓缓比了一句。
“别哭了，我知道你在看。”

再后来，岳昊的戏卡了，合约黄了一个又一个，他难得闲下来还没有包袱，拉着秦欢去度假，足足玩了一个月。
他在圈里为数不多的真心朋友打电话给他，沉默了十几秒，一句话都不放。
“如果是专门打来骂我就不必了，我现在没通告，长途很贵的。”
“来试戏。”
岳昊临时改变路线，拐了个弯，带着秦欢去见朋友，朋友话不多，仗义地把他推荐给一位名气挺大的导演。导演是国外长大的，对风评什么的不在乎，只看合不合适，岳昊跟他谈了一场戏，便拿下了角色。

一年后，事情渐渐过去，岳昊复出的第一部电影备受瞩目，票房好评如潮，大众好感度较之以前，不降反升。
经纪人看完电影首映，擦着眼角的泪，“人生真是大起大落。”

再后来，岳昊参加了一个访谈。
前面基本都是关于岳昊拍戏心得趣事之类无关痛痒的问题，接近尾声时，主持人按捺不住，蠢蠢欲动。
“那场记者会后，你基本不上节目，今天能请到你来，说实话，我自己也很意外，真的不容易，能跟你聊这半个小时，是我的荣幸。”
岳昊笑了笑，“我感觉接下来你要放大招了。”
“有个问题我特别想问，你的粉丝肯定也特别想知道，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我想问什么。”
岳昊喝了口水，大方地靠着软软的沙发，“铺垫了这么久，问吧。”
“你跟那位神秘的戴着口罩的男士之前闹得风风雨雨。”主持人小心翼翼地观察岳昊，读取他的微表情。
岳昊爽朗笑开，“你眼里全是算计。”
“你们……还在一起吗？”

岳昊收起笑意，轻咳几声。
镜头迅速对准他，全世界都安静了。
只见岳昊嘴角轻轻上扬，他的眼神温柔得要滴出水，抬手缓缓比了一串手语。
在座的人都看不懂，主持人诧异地看着他，捂着心口，“我失策了，早该料到你还会来这么一招，这句是我爱你的意思吗？”
“你猜。”

后来，岳昊每次活动，不管电影宣传，新剧发布会，采访通告，在结尾都会对着镜头比这句话。
他的粉丝乐开了花，有些为了他也去学习手语，渐渐的就变成了必备环节，活动结束，全场便会跟他一块做那串动作。


那是他一开始在医院跟秦欢说的。





“我没法停止想你。”



-完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