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一个关于小蘑菇制片跟咖啡店老板的故事。


6.

过了无比煎熬的五天。

小蘑菇说不上来是哪里煎熬，明明工作也是照样做，最近也不忙，不需要加班了。生活上，也照样玩游戏，看剧，要说哪里不一样，那就是每天要去小爱家帮他喂猫。

小爱家住在市中心一个很有名的小区，安保措施好，绿化环境很优美，他第一次去，还很担心会被保安拦在外面，没想到保安看了他一眼，直接就放行了。嘴里念了一句，“的确是像颗小蘑菇。”

喂猫这件事情，不算什么，从他公司到小爱家，也挺近。这几天最让他心烦意乱的，就是每次待在小爱家里的时候。

他特别尴尬，好奇，还带着一点压抑不住的激动，好像窥探到了小爱最真实的部分。

他看着偌大的空间，叫了声，“祖宗……”

猫咪懒洋洋蜷缩在地毯上，见小蘑菇来了，喵了一声，像是在打招呼。

他跑去厨房给它弄了猫粮，端出来，放到它面前。祖宗才起身，吃了起来。

小蘑菇看它好像很熟悉自己的存在了，鼓起勇气就摸了摸它的毛发，祖宗自顾自地吃着美味的粮，丝毫没有分心。

他见祖宗很乖巧任自己摸着，忽然就想跟它说话，“等你主人回来了，我就不来了哦。”

正想着小爱，忽然间微信就有了动静。小蘑菇松开摸着祖宗的手，拿出手机，看了消息。

“蘑菇，你有英文名吗？”

小蘑菇被问得莫名其妙，但还是慢慢打起字回过去，“没，不过公司遇到的一些外国客户会叫我ming。”

“所以你名字里有个ming字是不是？”
“嗯。明白的明。”
“你姓什么？”
“白。”
“那我以后叫你白明明。”

小蘑菇刚想回说他本名不叫明明，小爱就发过来一个很短的语音，他轻轻点开，听完就僵在了原地。

小爱用他那性感有磁性的声音唤了一句。

“白敏民……”

祖宗听到小爱的声音，被吓了一跳，抬起脸四下张望，看了半天还是只有小蘑菇那张红红的脸，又继续低下头吃猫粮，人类的世界也是不能懂。

小蘑菇本以为自己这几天已经想明白了，他以为喜欢小爱这种感觉是可以藏起来的。反正他习惯了把东西都藏在心里，心这么大，多藏一件也不是没位置，挤一挤总是塞得下的。但现在看来，好像比他想得要难出许多许多。

他认识小爱后一些小的观念已经在慢慢改变，但遇到稍微大一点的事立马就被打回了原形，不敢面对，又懦弱又卑微。他想过表白，但实在没底，遥遥无期。那天听小爱说好像已经在追谁了，半路杀出来袒露心迹太草率了，而且万一说完朋友都没得做，这不是他能接受的结果。

原来真的是21天养成一个习惯，他以前习惯了一个人，现在习惯了小爱，一时半会怕是回不去孤独的状态了。

他喂完猫，把小爱家里收拾了一下，给祖宗留了一盏很小的灯，悄悄带上了门。

他离开的时候，暮色降临，华灯初上，他背着背包走在路上，抬着头看着星星跟月亮，一望无垠，心里空荡荡。

他当了这么多年的鸵鸟，他就暂时原谅了自己的胆小，允许自己再把头埋进沙子一阵子。
爱会过去，悲伤会过去，什么都会过去。





小爱回来的那天，周日，晴空万里。

他落地的时候开了手机第一个就是给小蘑菇报平安，小蘑菇当时正在他家喂猫，小爱让他等一下自己，小蘑菇问也没问就答应了。

机场离家里本来就有一个小时的车程，没想到周末塞车，小蘑菇足足等了两个半小时，饿得倒在沙发上一点都不想动。小爱到家的时候非常愧疚，赶紧煮了几包方便面，多加了好多鸡蛋火腿肠作为补偿。

小蘑菇看他风尘仆仆还坚持要给自己煮面，心里过意不去，抢着把碗给洗了。洗完碗后他擦了擦手，从裤袋里的把那一串钥匙拿出来，朝着小爱伸出手，“物归原主。”

小爱笑了笑，没接回去，“我拿出去的东西就不会再要回来。”

小蘑菇愣在原地。

“就是你留着它，以后欢迎来我家玩。”

小爱说完，越过小蘑菇，走到地上那个大大的行李箱旁边，蹲在地上翻了半天，翻出一件衣服，拿给他。“谢谢你帮我照顾祖宗，送你个礼物。”

小蘑菇光是看到那个颜色，眼睛就睁大了。
啊！阿森纳的球衣。

他颤抖地接过来，左瞧右瞧，上面居然还签了名，写了“To Ming”。

“所以你问我名字是因为这个吗？”
“嗯。”
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。”
“这都不知道，那我微信微博白加了。”

小蘑菇咬着唇，感动得说不出话来。半天挤出了一句，“谢谢。”

“别客气。”小爱看他眼眶都红了，他本意也不是想弄哭他，急忙说，“别太感动，刚好有个朋友有关系顺便签的。”

小蘑菇抬起头，表情有点茫然，“我忽然间发现，我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。”

小爱勾起嘴角，伸出手指，熟悉地揉了揉小蘑菇的发丝，看着他红红的眼眶，稍微克制了一下，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。“我去看看祖宗。”

小蘑菇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。“小爱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吗？”


小爱叹了口气。
在心里暗暗补了一句。

我喜欢你啊，笨蛋！






接下去好一段时间里，小蘑菇都不怎么敢去咖啡店，他害怕见多小爱一次，喜欢就会多一点，无法自拔。两人在微信上把小爱在国外遇到的趣事都聊了个遍，鸵鸟小蘑菇以为只要不是面对面交流，依赖就不会催生得这么快。

真是天真烂漫可爱单纯。

他听小爱说起国外的美食景色人文，心生向往，连发了好多个表情表达羡慕之情。

“人生就是瞬息万变，指不定啥时候好事就发生在你身上。”

小蘑菇看着屏幕上小爱打过来的文字，回了一句，“那我应该要非常幸运才可以吧。”

当天晚上，小爱转发了一条很漂亮的锦鲤，顺带圈了小蘑菇的微博，小蘑菇想也不想就转了。
心里其实也知道不可能有啥好事降临。
但锦鲤真的就起了作用。

小蘑菇开心地都忘记了不能见小爱真人这个设定，一下班就跑去了咖啡店，“我被公司派去海外市场调研，要去两个星期呀！！！”

小爱看着他都要飞起来的样子，“开心吗？”

“我要飞起来了！”
“去哪个国家？”
“美国，纽约。”
“那地方我去过，我整理份攻略给你，你抽空可以看看景点。”
“好。”




工作上的事情总是雷厉风行，小蘑菇下一个星期就踏上了旅程。小爱还跑去送机，吓了小蘑菇一跳。
不过海外市场调研是正经事，不像小爱之前是去参加婚礼，小蘑菇出去了两天，两人基本就没怎么碰上时间聊天，好不容易到了第三天晚上。

在国外语言不大通，又人生地不熟，别说小爱给他做的攻略了，他连工作都快搞不定了。

小蘑菇倒在酒店床上，心力交瘁，只想找个人说说中文，累得实在不想打字，就发起了语音。

小爱的声音很精神，小蘑菇则有气无力。

“我今天好想吃蛋糕，走进一家店，看了半天都没看到抹茶味的。”

“有时候蛋糕有库存但没摆出来。你问问店员。”

“算了。不想折腾。”

“你走到店员面前，面带微笑问他一句而已，就这么简单。”

“好麻烦……”他的尾音微微上翘，有点懒懒的。

“白敏民，你想要什么，你就要说。”

自从小爱知道他的名字后，一旦严肃起来就爱这么唤他，小蘑菇也由着他去了。

“说出来，别人才会知道。跟人交往，就是坦诚相待。心里想的要表达出来，不然猜来猜去很累的。”

“我尊称你一声爱老师……”

“我是发自肺腑说这些，别人我才懒得管。我发现你就是只小乌龟，整天缩在自己壳里边，小日子过得很轻松很自在是吧？”

“好不容易喘口气，你再训我，我就关掉Wi-Fi了。”

“还贫，你去那边还习惯吗？”

“还可以，就是时差倒不过来。三天了，还没睡好觉。”

“没事，放轻松，睡前洗个热水澡就好了。”

“诶，爱老师，你以前是学什么专业的？”

“国际商务。”

“我以为你是心理学的。”

“以前挺喜欢心理学，就抽空辅修了。”

“这都能抽空，我真的服了。”

小爱笑了，看了看自己的表，“你那边现在快晚上一点了吧，该睡了，睡不着也别玩手机。”

“我头发还没干呢，你继续说说你大学的事情。”

“我大学有什么好说的？”

“讲讲你的专业。”

小爱很无奈，“你是不是真的无聊得发霉？”

小蘑菇咯咯笑了。

“我一开始本来想学心理学的，但家里人要我学国际商务，他们因为我不喜欢女孩子的事情已经很难过。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事事迕逆他们，就听了他们的意见，每天上课下课，教室宿舍图书馆，就这样的日子，过了四年。”

“听起来跟我的大学并没有什么区别。”
“大家都差不多吧。”
“那你怎么这么幽默风趣？”
“何出此言？”
“我以为是大学造就了你。”
“我一直这样，这个真的不骗你。”
小蘑菇又笑了，床都在颤抖。


小爱又接下去讲了一些课程，哪个老师比较恐怖，哪个老师不能翘课，哪些课真的有用，哪些课纯属摆设等等，讲了好久，小蘑菇从一开始的笑，到时不时迎合几声，到压根就没有反应了。

小爱也没注意，等到讲了一会，发现对面完全没声音了，才叫了一句，“诶？你还在吗？”

美国跟这边有时差，小爱这边还是下午，阳光透过玻璃店门洒进店里，地上的亮光让小爱一时有点恍惚，对面一直没有说话，他把耳朵凑到听筒边，认真听了一会，不由失笑，“你妹，我讲了半天，你倒好，说睡就睡了。”

他把手移到手机屏幕，想关掉语音，但怎么都按不下去。

舍不得按。

小蘑菇的呼吸均匀起伏，隔着大洋彼岸，缓缓出现在小爱的耳畔，可能是之前没睡好，太累了，还带着一点点小小的鼾声，小爱只觉得分外可爱。

他轻手轻脚走到门外，把休息的牌子挂上。

在这个炎热的夏日里，某个主修国际商务的高材生，开着咖啡店，运转着咖啡机，开着空调，却把店门挂上了“休息”的牌子，把潜在的顾客通通拒之门外，专注地去听一个人的呼吸声。

他的成本在燃烧。



跟他的心一样。






---未完--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