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
秦欢是个专门跟拍明星的小透明，他身手矫健无比灵活，最擅长在人群里伸出自拍杆争取跟明星同框。
他每次都拍一些高清图，暗戳戳印成明信片，在淘宝卖得很好。尤其是签名照，一张有时候可以卖到几百块，爆款，五星好评。
他缺钱，偶尔仿造签名，时不时放点库存出来，或者在微博超话里转卖，这样转得快，但也会被粉丝骂死。
“你根本不爱我家宝宝！”
“你这个职业签名照狗！”
“你滚出我家广场！”

他们说秦欢是假粉丝。
但他不在乎。


2.
最近当红的是岳昊。
他是武打明星出身，动作华丽，人又帅，吸粉无数。出道时间不长，却有了好几部可圈可点的电影作品，其中《我在苍穹俯瞰余生》最为出名。他饰演的苍穹大侠深明大义，在得知父亲做出危害武林的高危行为时，大义灭亲挺身而出，捍卫了江湖的平静。当然，戏里总是有爱情线的，但那个红衣女主死了，岳昊最终孤身一人。
粉丝心都疼死了，嚷着要众筹给他拍续集《我在苍穹左拥右抱》，岳昊看到热门话题，笑得停不下来，被经纪人一瞪，他还是意思意思收敛了脸部表情，身为一个酷炫的武打明星，要有架子。


3.
今天是岳昊粉丝见面会，下午两点开始。
秦欢早上九点就去排队了，站在队伍的前面，他全副武装，红色风衣显眼比较容易被明星注意到，墨镜又可以挡住自己的脸防止被认出来。
毕竟臭名昭著的签名照贩子，会被围殴。


4.
本来如一潭死水的会场，忽然间骚动起来。
岳昊来了！粉丝开始鬼叫了！恨不得把肺活量一次性交待在岳昊西装裤下。秦欢进入戒备状态，可惜耳塞还没戴好，就被旁边的尖叫声淹没了。
秦欢一脸麻痹，这些没见过世面的，根本不体谅别人的耳朵。

见面会的流程无聊，粉丝互动肯定是内定给站子的，秦欢也不指望自己会被抽到，他站累了，本来带了小凳子来的，但挤着挤着被挤没了，浪费了十块钱。
他敷衍又专业地对着岳昊咔嚓咔嚓几下，看了看相机，明星就是好，底子好妆容好，随便拍都好看。
这次估计可以赚一笔，这个月房租还没交呢。


5.
会场安静的时候表现自己是极好的，秦欢见粉丝现在稍微冷静了点，就拿出了提前录好的东西。没办法，疯狂的粉丝声音太大了，他每次都要提前录好一些特别抓人的嘶吼，一键播放，简直不要太好用，省时省力又吸睛。

“岳昊！我爱你！”
“岳昊！我要给你生小岳岳！”
“岳昊！求你了！你也爱爱我吧！”
“岳昊！你一眼让我升天！赐我力量！”
“岳昊！我在佛前苦苦求了五百年才拿到了票，你看这里啊！！！”
“岳昊！我是你小学同学邻居家二舅姥爷的侄女的室友！！！你高贵的双眼在哪里！！！look at me！！！”


6.
粉丝都愣住了。
岳昊也愣住了，眼神不由自主就往这边飘，对秦欢很有印象。
尽责的保安冲进人群里，把秦欢按住了。秦欢扭了几下，没法逃脱。
岳昊看保安挺凶，怕他们伤到人，拿着话筒直接说了一句，“放开他吧。”
保安没了动作，秦欢抓住机会一下子就挣开了牵制。
岳昊温柔对秦欢这边笑笑，“你待会过来，我给你签个名要不要？”
只爱钱的秦欢，被什么卡住了喉咙，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岳昊还是看着人群里的他。“没反应是不想要吗？”
秦欢点头如捣蒜。


7.
秦欢忽然觉得岳昊好帅。
但岳昊是财神爷，当然什么都好。


8.
见面会在一个小时后结束了。
秦欢在汹涌的人潮中，远远捕捉到岳昊被经纪人跟保安簇拥着急匆匆要离去的身影。心里其实差不多也明白了，明星嘛，做做样子而已，估计不会兑现承诺了。
到时候去网上带波节奏黑他就好，不亏。

秦欢还没走几步，就有一辆车停在他身旁。
他一愣，以为是招黑太多终于要遭报应了。
没想到那辆保姆车的门缓缓开了，是岳昊。

岳昊语气很温柔，“说好给你签名的。”
秦欢生平第一次觉得紧张，还是钱字当头，拉开背包哗啦啦拿出几十张岳昊的照片。
经纪人脸立马拉下来了。
岳昊还是笑了，“你进来坐，我慢慢给你签。”
经纪人啧了一声，也不管秦欢是不是在旁边。“你平时签几个就说累，现在倒好。”
“对粉丝好不是应该的吗？”
秦欢在心里笑了，这一定肯定绝对是人设吧。
他虽然见惯了社会的复杂，但脸皮还是挺薄，有点不好意思进去坐，就这么一直杵着。
经纪人眉头拧得死紧，“快进来，我关门了，被人看见就麻烦了。”
秦欢才迅速上了车。


9.
岳昊签名好看。
肯定是专门设计过的。秦欢想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，我给你签上。”
签了名字还怎么卖？秦欢想反驳，就对上经纪人那双眼睛，一时半会，又说不出来啥，只能摇了摇头。

岳昊的眼神一下子暗了。
用手机放录音，问他问题总是点头或者摇头。
“你……不能说话吗？”
秦欢一愣，岳昊这推理能力真神了。但这时候也不好反驳，而且博同情是很好的招数。
他昧着良心点了点头。

“你留个电话给我经纪人，以后有活动给你票。”
经纪人一脸黑人问号。
秦欢拿出手机，打开备忘录的时候还很小心，生怕被他们看到各种各样的明星日程。
他输了手机号码，还输了一个名字。
“韩欢。”
他妈妈姓韩，没毛病。
经纪人机械地存了号码，秦欢拿着一大堆照片下了车，没想到岳昊抽回去一张，又补了一句“给韩欢，一切顺利。”
秦欢低着头不知怎地不敢看他眼睛，抬起手一顿挥别。
车门缓缓关上的那一瞬间，秦欢听到了经纪人那句。
“岳昊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吗？”


10.
秦欢回去后把签名照挂到了网上。
但留了“韩欢”那张。
嗯，签了名字不好卖，所以只能自己留着了。


11.
秦欢把岳昊的电影都看了一遍。
尤其喜欢《我在苍穹俯瞰余生》。
他看着岳昊深情地对着女主说情话的特写镜头。
忽然间就喝不进去手里的可乐。


12.
秦欢因为卖岳昊签名照，还跟岳昊圈子里几个人混熟了。他平时偶尔还要兼职做其他东西，不能一直关注明星动向，多点消息来源是好事。
最近有个漫展，武侠风的，《我在苍穹俯瞰余生》的岳昊cp粉，想找人性转女主，拍几张图，涨涨圈子热度。
秦欢瞄了一眼微博，这些人真是闲。
但鼠标拉到最下面，看到“报酬”。
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手，拿起了手机。


13.
岳昊看着疯狂有人@自己的那条微博。
他还是认得秦欢的。
秦欢穿了一身红衣，服装有点像苍穹女主，却是男子扮相，英姿飒爽。
岳昊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。
“看来他真的是，很喜欢我。”


14.
岳昊的新电影宣传会快到了。
秦欢洗完澡，正数着拍性转照片拿到的钱，手机就收到了短信。
“我新电影宣传会，你想来吗？”
秦欢心底隐隐约约有种感觉，又不敢确定，只能发了个“？”过去。
“我岳昊。”

说好只拍星，不追星的。
秦欢那天失眠了。


15.
宣传会上，还在接受采访的岳昊，瞄着底下黑压压一片，在几千颗人头里，准确地认出了秦欢。
秦欢朝他挥了挥手上的横幅，看起来挺精神。
“岳昊，粉丝们都想知道，你有什么没有实现的愿望吗？”
“我只想好好吃个饭。”
粉丝都笑了。
秦欢也笑了，忽然间觉得岳昊挺可怜。


16.
秦欢在便利店买了十块钱咖喱丸子。
边走边吃，一辆车又停在自己身边。
岳昊自己开车，没有经纪人。
“好久不见。”
秦欢差点就开口说话了。
他镇定地拿出手机，打了几个字，递过去，“不是刚刚才见过吗？”
岳昊笑了，“你吃饭了吗？”
“在吃呢。”
“想不想吃正儿八经的饭？”
秦欢看着他，这人？对粉丝都这样？他该不会想操粉吧！

后来岳昊请秦欢吃了中餐，三菜一汤。
岳昊太帅。菜太好吃。
秦欢回家后都无法忘记。
足足记了两个月。


17.
秦欢跟岳昊的联系越来越多。
短信聊得挺频繁。
都是特别无聊日常的生活。
秦欢好几次纳闷，很想问他“你这么闲吗？”
但他没问出口。岳昊的宣传他基本是场场必去。

他也没时间。还是去了。

时间挤挤就有。估计岳昊也是挤出来的。

他这么努力。钱却没以前赚的多。

因为。
他拍的岳昊，他忽然不想跟别人分享。


18.
经纪人觉得岳昊应该是脑子有坑。
那么多通告。
那么满档期。
那么多宣传。

而岳昊居然开始学手语。

“你学手语干嘛？”
“照顾某些粉丝。”
“是某些粉丝还是某个粉丝？”
岳昊笑了，对着经纪人比了一串手势。
“什么玩意？”
“自己猜。”


19.
秦欢微博被人扒了。
各种黑历史被缕得清清楚楚。
什么仿造签名，什么抬高价卖照片，什么骚扰明星媲美狗仔，真真假假，秦欢也懒得辩解了。
他被一个个圈子开除了粉籍。


岳昊经纪人把手机递到前面。
“他会说话，好着呢。你看他微博。”
岳昊的脸变得冷冷的。
“我早就说过不要跟他走那么近。”


20.
秦欢收到一条短信。
“你一开始就在骗我。”
是岳昊。
他手震，打好的字删了又删，半天没法回一句“对不起”。

他关了台灯。
他躲在被窝里。
双肩不停颤抖。


21.
岳昊最近状态不好，经纪人只当他是累了，后来状况越来越多，才意识到秦欢的事情对他造成的影响有多大。
“就一个粉丝，也不是什么大事，别往心里去。”
“我没往心里去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
“我现在只想把他从心里拿出来。”
岳昊的语气平淡。
经纪人手里的矿泉水掉在了地上。


22.
经纪人看着岳昊。
“你这算什么？玩一见钟情吗？”
“他骗了我，我心里难受，但还是喜欢他。”
“喜欢是什么？你疯了吗？”
“你以为我有得选吗？”
岳昊把桌面上的东西全扫到了地上。
经纪人看他这样子，语气软了点。
“你冷静想想吧，调整调整，你的事业在上升期。”


23.
再后来。
经纪人往岳昊手里塞了一份文件。
“你别怪我，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，如果你真喜欢，我也得看看他是什么人。”
岳昊没说话。
“你顺便看看这个吧。
他妹妹在医院，病得很严重。”


24.
“我想见你。”
岳昊发短信的时候。
秦欢正在医院看妹妹。
他心里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。
还是平复心情，继续给妹妹喂饭。


25.
秦欢提着饭盒，走出病房。
冷冷清清的医院，他忽然就记起岳昊之前那句“你一开始就在骗我”。
他看着手机屏幕那行“我想见你”。
靠着墙，身子滑落下去。

他也很想见岳昊。
想那个温柔给他签名的岳昊。
想那个请自己吃饭的岳昊。
想那个晚上睡不着会找自己说心事的岳昊。

他生长环境贫穷匮乏，没什么温暖。
岳昊不能说对他最好，却是第一个非亲非故却把他放心上的人。

他觉得眼眶热辣辣。
他觉得周围冷冰冰。
他觉得生命空荡荡。


26.
“你倒好，骗了我就骗了，一句话都不跟我说。”

秦欢以为自己是幻听。
他抬头，就看到岳昊戴着墨镜穿着连帽风衣，捂得严严实实。
秦欢刚才想着妹妹的事情，眼眶还红红的。现在看到岳昊，忽然间有点忍不住。
“我没想骗你。”
“你叫韩欢？”
“我妈姓韩。”
“你还说你不会说话。”
“是你先说的。”
岳昊蹲下来，“你还没跟我道歉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
“我原谅你。”


27.
秦欢哭了。
在他看到岳昊比的那一串，他根本看不懂的手语之后。


28.
岳昊又振作了起来。
经纪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

29.
“你到底喜欢他什么？”
“他让我，有了俯瞰余生的期待。”



---完---


在微博看到假粉丝的视频
笑出眼泪
就很想写这个梗
结果写成这样

是b g m的锅